Page 53 - 201501

50 遇见 / COMe aCROss
四方 - Travelling

秦君主姚兴才把鸠摩罗什接到长安，让他 是否获得解放这一终极目标相关，只是路
安心从事译经工作，最后圆寂于长安，终 径的选择有所不同，甚至大相径庭。圣徒
年69岁。鸠摩罗什在长安组织了中国历史 们选择的是永恒永远彻底的解放，先渡自
上第一个官办性质的译经场。鸠摩罗什与 己而后渡众生，所以将肉体遭受的苦难当
弟子共译出佛典74部584卷。鸠摩罗什的 作能够完善心灵的机缘看待，是划向彼岸
 飞越千年，克孜
尔千佛洞曾经回荡着 翻译以意译为主，而且注意修辞，译文流 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经历。
的莺莺经声如今已经 畅，很有文采，主要有《摩诃般若》、《妙 信不信由你，那天晚上我真的是听到
不再，但洞窟长伴着
大德高僧鸠摩罗什雕 法莲华经》、《维摩诘经》、《金刚经》、 了天籁之音，一种类似轰鸣的和声，时高
像，依旧佛韵深长。
《阿弥陀经》、《中论》、《十二门论》、 时低，时远时近，像苏格兰风笛，更像蒙古
《大智度论》、《成实论》等，系统介绍了 高原上一位忧郁的骑手口中吹出的呼唛，
A Night In Kezier 大乘中观派的思想体系。 比风重，比雨轻，醍醐灌顶，直入魂灵。我
史书上说，鸠摩罗什“少年精进，博闻
夜宿克孜尔 强记”，“神情朗澈，傲岸出群”，克孜尔千 想，这一定是那些洞窖在歌唱，真如排箫
和风笛，是人类无意为之的自然神奇。
佛洞应该是他前半生事佛研经、栖身讲学 想一想，一个七岁的孩子随母亲出家
文 | 拙木豪格 的一个大本营。很难想象，当时的广袤西 做了个小沙弥，从此告别童趣，以心许佛，
域佛教盛行到什么程度，竟令一位公主放 他要具备怎样的材质和灵性才能度过数
弃丰裕的物质生活和尊贵的地位而携子出 不清的漫漫白昼与森森长夜？这一片风水
记 忆中，能令我个人改变行程的所在不是很多， 沁心抚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挤在一起婆 家？据说当时供养他们母子的信徒中有富 宝地的哪一个角落曾洒下他黯然神伤的
而令我们一行人同时改变行程的地方也只有
豪，也有普通农夫，多达上百人。往事飞越
娑摩擦的白杨树叶在阳光下泛着恍惚不定的涟漪，
眼泪？一个君王不惜举全国之力为他发
克孜尔千佛洞了。 远处还有一汪令人惊羡的水泊躲在那里。站在大院 千年，曾经回荡着莺莺经声的洞窖如今已 起一次西出阳关、穿越戈壁、横绝广漠的
2003年9月，为拍摄一部企业宣传片，我领着一 中心高大黝黑的鸠摩罗什雕像下，向西仰望，褐色的 经破败，曾经灿若锦锻的壁画如今也已残 远征，直到临死也未能与这位大德高僧
个摄制组两辆车南北疆转了一大圈儿跑了好多地方， 崖壁上满是洞窖，有大有小，错落有致。一圈儿转下 缺，但渗入这一片祥瑞泥土中的佛陀意韵 谋面。近二十年后，另一位君王同样以征
克孜尔千佛洞就是其中的一站。 来，该拍的都拍了，重又聚在鸠摩罗什脚下，喝水的 却依旧暗香涌动，沁人心脾。 服一个国家的方式拥有了他，并把他接回
在南疆重镇库车县休整一夜，清晨驱车向神秘 喝水，吸烟的吸烟，所有人王顾左右而言他，像是忘 “住一宿吧？”留着一头长发嗜酒如 长安。纵观华夏历史，与后来鸠摩罗什所
的克孜尔千佛洞一路寻去，计划在那里取几个镜头 了还有近千公里的路正等着我们跋涉的样子。 命的导演突然冒出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做的文化贡献相比，两次劳师远征的辉煌
后直接赶往七百公里外的喀什。出县城向北再向西， 在一行人各怀心思、无语逼宫的这段时间里，我 其实，蜷缩在大师脚下乘凉的我们当中 已然黯淡无光，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真
绕过一座山梁行进在戈壁高地上，四野一片沉寂荒 有空好好端详一下头顶上的这副雕像了。清癯俊朗的 每一个人可能都有此意，所以并没有哪个 的令五千年洋洋大观的炎黄血脉平添了
凉。浮尘中，远处的天山朦朦胧胧，近处的壑岗却是 面容，微微低垂的头颅和搭在盘膝上绵软悬吊的右 站出来表示异议。 几分传奇色彩和神性境界，隽永耐嚼，意
红褐色的。一千六百多年前，这里曾是古龟兹国的领 手，很准确地描摹出这位大德高僧幽深的内心世界。 傍晚时分，例行的夜宴拉开帷幕，餐 味无穷。
地。史书上说这是一个以农业为主、兼营牧业的西域 鸠摩罗什，其父是天竺人，东渡葱岭游学龟兹，娶龟 桌就摆在餐厅外的庭院里，可以看到远处 在醉意朦胧中，仿佛能看得见大师的
小国，在佛教向东方中原大地传播过程中，各方神圣 兹国王白纯之妹而有鸠摩罗什。鸠摩罗什七岁时，随 的鸠摩罗什雕像和更远处悬在崖壁上的 身影随风飘逸，充满整个景区，我们谁也
汇集于此说经讲学，逐渐形成为佛光煌煌、祥瑞凝聚 母亲一起出家做了个小沙弥，长大后精通大小乘佛 洞窖。在这样一个久负盛名的佛门净地公 说不清留宿克孜尔千佛洞是为了体味千
的佛教重地，到了南北朝时期，一度经济繁荣，社会 法，成为一代宗师，声名远播。此时的中原正值南北 然饮酒作乐对前圣先贤多少有点无畏不 年不散的佛陀芳香还是我们心中本来就
祥和，尤其是“管弦伎乐，特善诸国”。而眼前这一片 朝时期，雄心勃勃的前秦君主苻坚拥有长江以北的 敬，但微熏的状态却能帮助我们更加接 有向佛真意？这算是一次奇妙的人生经历
空旷寂寥的荒野与我想象中的景象反差忒大，不免 大半个中国，听说西域有个大德高僧，便派大将吕光 近那些虔诚高尚的心灵。面对一壁悲天悯 与体悟，像酒封进老坛里，历久弥浓，每
有些失望。 率军征服龟兹，想把鸠摩罗什接到长安。结果，吕光 人的佛像和大放异彩的线条，他们可以心 一回轻轻打开都能窜入灵魂深处，令人遐
疾速行驶的车突然沉下去，拐进一条在古河床 在班师回朝途中得到符坚南征兵败淝水，姚苌篡国 静如水，达到空明境界。而我们这等凡俗 想无限。
崖壁上凿出的弯道里，几分钟后便停在了克孜尔千 自立后秦的消息，干脆顺道灭了河西走廊上的一些小 之辈，只有借助烈酒在体内的燃烧，才可
佛洞的大门前。下车后的第一感觉竟是温润！尽管秋 政权，建国大凉（史称后凉），自称天王。鸠摩罗什因 能暂时忘却凡俗的奴役之苦，让心灵飞得
阳炽烈，却有一股妙曼的轻风旋舞不止，略带湿气， 此在后凉滞留长达十六年之久，直到公元403年，后 稍远一些。人世间万千事，其实都跟心灵  克孜尔千佛洞壁画一组 中建新疆建工

51